《尘埃》
第4节

作者: 心之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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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方便和家里联系,厂里给袁厂长家安装了整个工厂第一部私人电话,话费厂里报销。虽有人颇有微词,但袁厂长是厂里重要人物,何况他是生大病呢!

  袁锦绣住进医院十病区,主治医生就是刘主任。
  首都首科中医院的特色是以中医治疗手足颤抖、帕金森病、脑神经功能障碍等疑难杂症。刘主任不超过四十岁,他相貌堂堂,见多识广,医德医术高超,在病人及病人家属中口碑极好。袁锦绣住了半个月院,刘主任否定了以前小医院给袁锦绣作出的运动神经元病的结论。刘主任初步判断是舞蹈病。舞蹈病是什么?这个疾病名称多数人闻所未闻。
  这期间,刘主任帮宝蕙办了一张陪伴证,宝蕙每天持证进出住院部。像袁厂长这样不是重症、生活完全自理的患者按规定不允许有家属陪护,办下来一张陪护证自然要给宝蕙。这样,小王正好陪他老婆游遍北京各处景点。袁厂长估计小王夫妻俩北京玩得差不多了,就安排他们先回去。毕竟,小王长期在北京又不起作用回到厂里不好交待。
  宝蕙住在离医院最近的旅馆,同房间的旅客去的去了,来的又来。在这举目无亲的都市,宝蕙心中忐忑不安。爸爸的病情像巨石一样沉重地压在心上。在这里,爸爸不再凶恶。当那又尖又长的穿刺针刺进袁锦绣的脊椎缓缓进入骨髓腔时,宝蕙明白了自己必须坚强,她要和爸爸一道在这里接受医生的诊疗。
  刘主任给袁锦绣的治疗方案主要是经络介入激活法。宝蕙注意到,同病房病号基本是相同方法治疗。邻床病号是甘肃省一个县的县长,因为一场车祸不知把脑子里哪根筋撞坏了,县长现在哪儿都好,就是不识字。县长夫人每天陪他打牌教他认牌上的1、2、3。病房还有一个二十出头山东即墨的小伙儿,小伙儿一米八四的高个儿,在单位跑供销,喝酒喝得太多伤了大脑走不成路,女朋友一米七二,每天坐在小伙儿跟前陪他说话帮他搓脚心,让人感叹不已。还有个北京本地画家情况要好些,他做了脑干搭桥手术现在正使用经络介入激活法恢复,画家夫人有空了就给病友们讲画家和他的画还有他们才六七岁的小女儿。小女儿来和爸爸打牌时总是“勾、嘎嗒、开(第四声),勾、嘎嗒、开(第四声)”地笑个不住。即墨小伙儿的女朋友听不懂,凑过去一看说:“俺那儿念‘丁勾、皮蛋、老开(第四声)’。”其实,大家知道就是“J、Q、K”……每每这时,病房里笑语欢声一片。

  一天治疗完,宝蕙陪爸爸在院区僻静的路上或者住院部外的小花园散步,目的是多练习走路。一个多月下来,袁锦绣病情有了好转,手脚不受控制的症状似乎减轻。周日,袁锦绣和宝蕙专程去天安门、故宫和亚运村。宝蕙一个人还去了一趟北大,她有个初中同学在北大英语系读书,但宝蕙没遇到老同学,老同学那天去了西单。一个人在北大校园漫步,宝蕙心中莫名伤感。人生是那么不确定,未来在不确定的遥远的深处。隔几天,宝蕙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千里之遥,何必增加妈妈和弟弟的担忧?另外,同事们约好宝蕙要她到北京后寄些照片给大家分享,宝蕙选了两张在故宫拍摄的照片寄给同事。

  这天,袁锦绣到宝蕙住的旅馆去看看,楼层服务员见宝蕙回来立刻送来几封信,都是厂里同事的来信。
  袁锦绣眼尖,一眼看到其中一个信封上赫然署名“应涛”。袁锦绣双眼立时圆瞪,额上青筋根根暴起,想不到啊想不到,自以为听话的女儿原来一直在欺骗他!应涛的信居然追到首都?袁锦绣将宝蕙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自己气得浑身筛糠似地跑回病房。
  袁锦绣一到病房,即刻去找刘主任要求出院。

  刘主任莫名其妙,问为什么啊。袁锦绣忍不住向刘主任倾诉,说女儿不听话不懂事不孝顺。刘主任感觉好笑,说,袁厂长,你想包办小袁的婚姻?你女儿很好啊,这么多天在医院,我们都看见呐!你那脑子怕是真落伍了吧。行,我去做做小袁的工作。
  刘主任来到旅馆,宝蕙正抱着枕头嚎啕大哭。
  刘主任向宝蕙询问情况。他安慰道:“小袁,哭什么啊?现在的社会没人能强迫你。你爸是三千多人的厂长,他怎么也得注意身份,关键你自己要拎清,看人要看对。别哭,你还要到医院陪你爸爸,他现在是病人,如果因为这事儿闹出院,不成笑话啦?”
  宝蕙回了医院,父女俩心照不宣不提应涛。在医院吵架没必要没结果,白白浪费力气。于是,日子照旧一天天滑过,宝蕙仍然尽心陪伴父亲。北京的旅游景点对宝蕙早已没有吸引力了,是啊,这样的心境怎么玩?

  而袁锦绣的病最终并没有明确治愈方案。医学上有很多解不开的难题,这道难题让袁锦绣遇上了。刘主任给袁锦绣的诊断结果是:慢性进行性舞蹈病。目前,还没有一种方法能将此病治愈,药物只能延缓而不能阻止病情发展。
  近两个月时间,袁锦绣等来无期宣判。
  十一月底,袁锦绣出院。
  列车从北京出发,“咣当、咣当”一路远离了伟大祖国的首都,从此,也远离了袁锦绣治愈疾病的希望。
  宝生这学期开始上机台操作,正式接触锯、锉、台虎钳等基本工具。宝生理解了所谓钳工之钳是台虎钳,钳工之工是对金属进行切削加工。钳工工具蛮有意思,锯条有粗齿、中齿和细齿,锉刀有平的、圆的、半圆的、方的和三角的。宝生在台虎钳上摆弄着这些工具学会了锯斜面、锉平面。这些都是要花力气是工人干的活,宝生忽然意识到莫非自己已经像一个工人或者离工人越来越近了?
  他正逐渐习惯和妈妈两人在家生活时,爸爸回来了,厂里来探望的人川流不息。厂长到底得了什么病?舞蹈病是什么?人们七嘴八舌纷纷猜测。
  宝生天性敏感,别人看袁锦绣和离家前并没有多少不同,但宝生从姐姐和爸爸脸色上恍惚感觉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即将爆发。
  不过,家里还没出事呢,宝生班上却出了大事。
  惹出事的是祖小兵。他们这节技能课学习锉削长方体。祖小兵没兴趣锉,吃了兴奋剂似的拿着大铁块敲东敲西,他起头一闹,一个屋里几十个男生乌啦啦一大片追逐嬉闹发了疯,全然不拿这里当课堂。课任吴老师在门外老远就听到自己班上声音不对。
  你们闹得太不像话了!吴老师忍无可忍。

  怎么不像话了?你把我们往这儿一扔,自个儿跑哪儿玩去了?
  咦!祖小兵,怎么跟老师说话呢?你看见我上哪儿玩去了!
  老师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话?这是哪个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的呀?你又不是我老子!跟你说话都抬举你!
  吴老师站在祖小兵对面气得了不得,这帮学生真没法教。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一边哄笑一边缩小包围圈,柴家兄弟首当其冲和大家一起将他俩紧紧围住。
  你老子?你这样子像有老子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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