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狠角色》
第32节

作者: 张德懦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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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晴的弟弟今年十三岁,小学六年级在读,九岁那年和任晴现任的母亲一起搬到了这个狭小拥挤的房屋中,从此在任晴的世界里,“家”仅存在于自己的那个四平米的小小空间内,也只有在那里,任晴可以放肆地哭笑,与自己进行各种方式的交流,从不担忧何种表情会挂在脸上,倔强地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小小温暖中自然地生长。在刚开始的接触里,母亲总会利用各种手段以缩短自己与这个女儿之间的距离,不论处心积虑抑或真情流露,母亲做的一切都遭到了任晴的尖锐抵挡,时间一久,母亲也终于在这场艰苦的斗争中主动退却,除了一些必不可少的接触,母女二人之间再无任何交流。任晴的父亲似乎也不在想卷入这种家庭内部难以明断的是非纷争,除了努力保持姐弟二人在生活质量上的平等之外,其它关乎成长的种种,也都不闻不问了。

  任晴对于这个完全非于己愿意外所得的弟弟,起初并无特别的反感,只是在一次不经意间窥听到父母二人的谈话后才发生了质的转变。那一年任晴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了现在的一四四中学,整个暑假都处于一种自我满足的兴奋状态里。一天下午由于太阳的毒辣,任晴只和几个要好的女同学短聚了一下便早早回到了家中,独自窝进自己的房间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父母下班回家的开门声将任晴由沉睡中惊醒,她本想着继续昏睡下去,但父母的交谈声却时断时续地钻入房中,任晴揉了揉眼,正盘算着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那声音却使得越来越清醒的脑部不断催促着身体趴在房门上仔细探听起来。

  “你女儿要上大学,那我儿子就不要上大学了?再说了,他现在也是你儿子,以后养老还不都得指着他,女儿能有什么用!”
  “你这话没有道理啊,难道她现在不是你女儿么?”
  “我可没说不认她这个女儿啊,可你看她一天到晚那样子,好像她妈死了都是我害的一样,你敢说我对她不好么?可好有什么用?好心全当成驴肝肺了。”
  “你喊什么喊?!也不怕邻居听见!”
  “愿意听就听去,反正我在这谁也不认识,我也不怕丢人!刚认识你那会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户口工作粮食关系全能解决,现在到好,你哪样给我办到了?!除了任鹏上学的问题,我现在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就你一个月那点钱,你拿什么养活我们母子俩?”

  “这些事也不是说办就能办成的啊,我不一直都在跑吗?”
  “你跑有什么用?都多长时间了??你跑下来了么???”
  “你和我急有什么用?谁叫你爸当年干的那些好事,现在组织上不追究已经是万幸了。”
  “……反正我告诉你,就现在咱们这条件,要供也只能供儿子上学,你们家闺女要是能保送上高中大学,那我砸锅卖铁也认了,要是不能,趁早读个中专技校,赶紧上班挣钱去。”
  父母的争执在任晴的耳朵里混合成一阵阵轰鸣,后面的谈话她没有记忆,只是母亲嘴中的保送两字在她的眼前一直挥之不散,它们好似两堵厚重的砖墙,将看似美好的未来瞬间隔绝的只剩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而这道仅存的缝隙,如今却在渐渐被填满,渐渐被贾洁的存在而填满。

  初一刚刚入学不久,任晴便在好友的姐姐那里打听到保送高中的几个必要条件,成绩要连续三年名列前茅,加入团组织,档案无不良纪录,最好还是班级干部以及学生会成员,只有做到以上几点,才有被推荐保送的资格,这几点除了学习成绩稍有自信外,其它的对于任晴来说却都是茫然不知所踪。为了加入团组织,任晴在入学后不久便向张老师递交了入团申请书,但很快便被老师驳回,理由是任晴还没有当选班级干部而且入团申请最早也要在初中二年级开始。于是任晴又抓紧时机在班干部的自荐会上鼓足勇气狠狠地将自己美化一番,目标直指班长一职,但结果仍旧令人失望,张老师觉得任晴太过以自我为中心,很难担负起调节各类同学之间的关系以及组织团结大家进行各种活动的责任,结果在初一的一年时间里只是担当了小组长一职,直到初二的上学期才被提升为学习委员,而贾洁却又一次跑在了任晴的前面,继续在大多数同学的拥护下稳坐着任晴梦寐以求的班长一职。任晴暗自劝说着自己,做个学习委员其实也很好,只要保证自己的成绩始终领先便可以,不像班长整天被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围绕着,精力很难全部放在学习上面。当选学委后不久,任晴再一次提交了自己的入团申请书,这一次没有被老师驳回,可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班里唯一的一个名额却又被贾洁占有,张老师在随后的谈话中这样对任晴解释道:“班长平时对班级贡献最多,所以在荣誉面前,肯定要优先考虑。”正是基于这样的优先考虑,任晴的入团一事又不知要等到何时,由这一刻起,任晴忽然发觉贾洁就好似一个填充体,正在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排挤出正常的轨迹外,使她的一切全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任晴将对继母的怨恨慢慢转移到贾洁身上,甚至怀疑贾洁是继母另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在经历了几次挫折后,任晴开始认真审视起自己周遭所面临的环境,本就难以达到的保送条件在贾洁的影响下变得更加遥不可及,除了自身的努力外,如果贾洁仍旧挡在自己的面前,那么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心力终将付之东流,“一定要想办法超过贾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任晴暗自下定了决心。

  日期:2007-07-26 14: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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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傻啊?笑什么笑?”任晴反感地看着弟弟说。
  “我觉得你长得特像小人书里的猿猴。”弟弟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再说?”任晴举起手中的筷子,作势朝弟弟挥舞过去。
  “妈,我姐打我!”弟弟向后闪了下身子,大声朝着厨房喊道。

  母亲端着饭菜从厨房中走出,她看了看姐弟俩,对着弟弟呵斥道:“赶紧吃饭,别老和你姐淘气!”
  父亲随后也走到餐桌旁,“你让着点弟弟,别总欺负他。”
  任晴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狠狠白了弟弟一眼,夹了口菜用力在嘴中咀嚼起来。
  吃完晚饭后任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没有马上开灯,而是隔着玻璃远远看着蒋哲家的窗火,她很奇怪自己突发的举措,当那由窗内传出的光线在眼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时,任晴拉起了窗帘,摸索着坐在了小写字台前,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默了许久。当闹钟的秒针嘀嗒着转了几十圈后,任晴突然打开了台灯,由书包中翻出几页稿纸,时而沉思时而激荡地在纸上沙沙地不停写着,写完后自己还会拿起来看上几遍,在上面做一些涂涂抹抹的修改,直到满意的微笑布满脸庞,任晴将稿纸放在一旁,又从书包内翻出贾洁的笔记本,将一张薄薄的草纸覆盖在上面,照着贾洁的笔迹认真临摹起来,只练习了一会,任晴便完全可以抛开笔记独立书写贾洁的字体,她满意地抻了个懒腰,拿过刚写好的那几页稿纸,照着上面的内容以贾洁的笔迹重新抄写了一遍,写到结尾处,任晴小心地署好了贾洁的名字,忽然又有些彷徨起来。

  任晴所抄写的那几页稿纸是一封关于张老师强迫学生征收生日礼物的举报信,大部分情况下,这种形式的举报信都会以匿名的方式投递,如果署上真实姓名,任晴觉得会使人马上联想到写信并非出自本人的意愿,而是他人栽赃陷害的行为,但如果隐去真实的姓名,那么这封信所起到的作用又会大打折扣,毕竟最终的目的并不是揭露张老师的恶行,而是想要通过张老师的手除去贾洁这个存于自己人生中的巨大障碍。任晴犹豫了一会,遂将赌注全部压在了张老师暴虐的细心上,她相信记忆中那个诡计多端的老师一定会按照她的引导最终察觉出信是出自贾洁之手,想到这里,任晴用笔划掉了那个刚刚写好的贾洁二字,只是划抹时使用的力道要远轻于刚才书写时使用的力道,于是将信纸翻到背面后,两个倒放着贾洁二字痕迹明显的印记,便清楚地展现在观者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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