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年华》
第4节

作者: 0人面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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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两种性情截然不同的人放在一起共事试试看,他们的关系肯定会弄得糟糕透顶,所谓“冰炭不相容”正是这个理。再说了,我也受不了他的工作态度,他是一个拘泥守旧,认真刻板到极点的人,世上无人能出其右。哪怕是你在工程资料中写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字他都会不依不饶。我揣摩他对我拿粗挟细,是存心为难于我。因为我的技艺要比他稍微强一些,这使他心里别扭了。哼,这杂种。

  他整个身子都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从我站的角度看过去,觉得他滑稽极了。他的个子大约只有一米六的样子,所以躺在椅子上的时候,头刚好齐椅背。他咂嘴箍舌的,两只手还捏着鼻子,他光是假装捏了捏,其实两只手指头早已经伸进里面去了。他就坐在我面前津津有味地挖起鼻子来。看他理直气壮的神情,我揣摩他一定是觉得在办公室里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雅。“可是,不管怎么样,出于礼貌和必要的尊重,你得主动跟上级打招呼才是呀。”他用他那刚挖过鼻子的脏食指对着我的脸一通乱指着。看他那样子像是指着的是一头牲口,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尊严有气节的人。“真是一个不懂礼貌的家伙。”他又忍不住咕哝了一句。这真叫人受不了。

  日期:2013-06-29 00:24:03
  “真是抱歉,我知道错了,还希望您原谅我这次。”我感觉受了轻蔑跟侮辱似的,心里愤愤的。可我不能表露出来,我真不能表露出来,你要是跟上司对着干的话,那无疑是自寻死路。再说了,我可是把自己当他妈的绅士看待,我可不能干有辱斯文的蠢事——其实这是我一贯自我安慰的手段,因为在内心里我是个十足的胆小鬼,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我总是会告诉自己别跟这种无聊的人较真。我身边无聊的人太多了,要是我都跟他们较真的话,那我一天到晚气都会气不过来呢,还谈做什么事呀。

  他挖鼻子挖得特别起劲,都没有心情理睬我了。我估计他还要挖那么个把钟头。我感觉小腿酸酸的,于是挪了挪位置,变换了一下姿势。他就让我等在这里,看他挖他妈的混帐的鼻子。他终于挖好了。“我可以原谅你。不过,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礼仪对一个正准备干大事的人来说无关紧要,是吗?孩子,你说说看。”
  看着别人兴致勃勃地挖鼻子,那感觉就像是你无意中吞下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得要命。咦,想想都可怕。我咽了一口唾沫。“怎么会呢,人无礼不立,事无礼不成。我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日常生活中自然应该注重礼仪才是。”我信口瞎说道。
  “可你为什么——”他的座机突兀地响了起来。他压根就没有等上那么一秒钟,就心急火燎地接了起来,粗鲁的“喂”了一声过去,听对方没有应答紧接着他又大声“喂喂喂”连续喂了三声过去。他在电话里东拉西扯了那么个把钟头的光景。不时旁若无人的像个恶魔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可真让人感觉害怕。我只听见他一个劲地对对方说“真了不起,真了不起”之类的恭维话。说到激动处时他还忍不住用手猛拍桌子。 我看见他周遭的同事都禁不住暗暗皱起了眉毛,他们对此心里厌恶得要命,可都装作修养很好似的不在意。

  在办公室里,有时候,你很难真正看清楚一个人的品性。除非是一些浅薄无礼之辈,你老远扫上一眼就能断定他是个恶劣之徒。要是你看不出来的话,你可以看他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是心灵的语言。还有,你也可以看他平时待人的那幅嘴脸。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这些对我来说是一览无余的。
  快要挂电话时,他羞怯地问了句“你刚才说的地址太长了,我没记住,再说一遍成么?”他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转着笔,就是没有要用笔记下来的意思。他听了过后,约莫过了一分钟的光景,他竟然又给忘了。于是不得不又问了一遍。这回他才学乖了,用笔记了下来。说了句“再见”就好像很生气似的重重地挂了电话。我估摸着“啪”的一声肯定把对方吓了一跳。估计就算没有吓一跳也把他原本的好心情给吓跑了。

  把我晾一边这么久,他都没有一点歉意,好像我理应站在这里看他接电话似的。
  日期:2013-06-29 16:58:49
  “可你为什么做不到呢。孩子,光说不做还不是等于不知道。昨天李生向我反映,说你有一次见了他甚至都没有打一声招呼,这怎么成呢?人家是经理,我们做下属的应该尊重他。你说是不是?孩子。”你看,又来了,真是没完没了了。我真希望他不要一个劲地管我叫他妈的孩子。尽管他的年龄和我爸相差无几。可是,当有人把一个十九岁的大人叫做孩子那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我肯定是想问题想出了神。您是知道的,我——”我还想继续辩解下去,不料,却被他突然打断了。他总是这样,只要他高兴,随时都有可能打断别人的话。哪怕是对方说得正起劲,他也会打断别人,自己插进话去。

  “好了好了。你就只知道找借口推脱,不知道反省,改过自新。这怎么成呢。你说这怎么成呢。成不成?孩子。”

  “先生,不成。可这是事实,我并没有说谎,我会努力改正过来的,我会努力的。”
  “不行,你得去买一本《礼仪学》这类书好好研究研究。要不然,你肯定做不好的,我管肯定你做不好的。”他瞟了我一眼,又嘟囔了一句,“肯定做不好的。”
  “先生,我从小就学习各方面的礼仪,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您看是不是?”我真想狡辩过去。我可不想再看什么礼仪方面的书了。这种书真叫我腻烦。我真受不了这种书,把一个人的所有言行举止都要他妈的用条条框框框起来似的。要真像这样的话,活着会少了多少乐趣呀。我才不要没有乐趣地活着。就比方说办公室礼仪吧,书上老是强调要与人保持多少距离之类的话。这真叫人受不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一群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各自提防,心存芥蒂,天天生活在一起,却还是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客客气气的背后却往往是诽谤污蔑什么的。这无关礼仪,这有关教养,我知道。只要一个人心地善良恬淡,正直坦诚,我就可以忍受他的任何缺陷。我绝不会像他一样对一个人的小小过失死缠不放。

  “不,你得买一本把它读完——”

  “我做的资料怎么样,”我笑着说。我说得极快,我想要岔开话题,不让他再谈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事了。要是我和他再继续谈下去的话,他准会要我背熟一本又冗长又枯燥的礼仪书了。
  可他呢,却不依不饶,“你要直面你的错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舒服逃避它。这样会害了你一生的。”有一些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总是这样,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看做会害了一个人的一生。真是可笑。
  我只好假装唯唯称喏。要不然他就会没完没了,我会活活被他腻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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