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情书》
第56节

作者: 阳光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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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紫肉白,看起来像带了芽儿的蒜头。”
  “只能烧肉吗?”
  “我奶奶总说茨茨菰嫌贫爱富,若是烧肉便是天下美味,若是清炒就会异常苦涩。”
  “这样。”我又学习了一样烹饪知识。
  “每当过年过节亲友团聚,我家餐桌上永远有一道茨菰烧肉。这道菜我奶奶不教保姆做,也不让我妈插手,必须亲手烹炒。”
  “看来是老人家的拿手菜。”
  “无论餐桌上摆了多少山珍海味,有了这道菜,便好似一个圆满,一方面提醒大家追本朔源,一方面提醒我们居安思危  。”
  “我爸也是。不论出国还是公干,回到家总要吃一碗面或是来点儿包子饺子。”
  “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思乡和念旧。”
  “很是。”我深深赞同。
  “你喜欢吃什么?”
  “我吗?妈妈做的菜。”
  “这个真没办法,”他笑道,“除非接你妈妈过来。”
  “喜欢妈妈的菜是因为做菜的那个人是妈妈。”
  “明白。”他了然道。
  “你呢?有没有喜欢的食物?”
  “面条吧。”

  “你不是南方人嘛?”
  “我们家以米饭为主,不过也喜欢吃面。我奶奶最拿手的是阳春面和葱油拌面。”
  “这两样面的成败关键在于葱油。”
  “你们家也常常吃?”

  “我妈妈有时候会炸一锅葱油晾凉密封到玻璃瓶里,现吃现用。可以拌菜可以调味,可以增稥可以去腥,作用可大呢。”
  “我不懂。”他耸耸肩。
  “当然了,这是主妇的事。”我好笑道。
  “其实我爸爸做饭更好吃,只是太忙,身份所限,做饭不合适。”
  “你爸爸会做饭?”

  “他擅长烧菜,好似那道茨菰烧肉,比我奶奶烧得更入味。”
  “我爸对做饭一窍不通。我妈妈以前常说,家里没人做饭时,一定要给我爸脖子上套一根绳儿,挂一块饼,等他饿了的时候就低头咬一口,这样才不会饿死。”
  “君子远庖厨,你爸爸是文人,自然不擅烹饪。”
  “他就是懒。”我学着妈妈的口气。
  “我爸爸是因为少小离家外出拼搏,所以不得不练就了一身做饭的本事,你爸爸书生出身,饱读诗书才是他的本行。”
  “除了文化艺术,他好像没有其他特长,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所以说陈司长是德才兼备。”
  “又来,你当真不是阿谀奉承?”我好笑。
  “明明是溜须拍马。”他亦笑。
  “那你可拍错对象了,我不会帮你传话。”
  “用不着,”他笑道,“只怕陈司长反而要我传话。”  
  “噢?”

  “他让我转告你开开心心,吃好睡好。”
  “咦?”
  “并且拜托我照顾你。”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去粤菜馆找你?”他一脸神秘,“你爸爸让我去的。”
  “啊?”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爸爸说至今未接到你的来电,他劳烦我能不能去打听打听他女儿的近况。”

  “……”我满脑问号。
  “我找到中国留学生会会长报上你的名字,他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说你们这批新生跟着一群人出去玩儿了,目前人在粤菜馆,所以我就去找你。”
  “我到粤菜馆时,你们一帮人正在玩儿真心话与大冒险,我一眼就知道哪个是你。本打算等你们游戏结束再接你走,没想到恰好碰上你遭人非难。”
  “那群人不是讲理的人,所以只能智取,打架没用。我胡乱编了个理由,带着你飞奔而逃。”
  “我当时一时情急拉着你的胳膊只是个跑,拽疼你没有?”
  我的思绪回到那一天,那一刻,那些众目睽睽,那些心怀恶意。

  他们静默不语,形容猥琐地望着我,一脸玩味。他们迫不及待,亢奋激动地等着我,面容龌龊;人人都看着我,仿佛看一场耍猴,而我这个戏中人,好似那只被铁链拴住的小猴,任人鞭挞抽打,任人取笑折磨。我的每一分恐惧,换来的是看客的兴高采烈;我的每一道悲伤,换来的是观众的拍手叫好。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涩,自己的鼻尖很酸,我有一点惧怕,有一点战抖;我咬紧嘴唇,我握紧拳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的心中委屈悲伤,那一刻的自己,一定是在向上天祈祷。
  我的勇士乘风而至,破浪而来,他为我解围,他将我拯救,他驾着我一骑绝尘,
  他载着我扬长而去。我告诉他我叫陈芳龄,他说他知道。
  他知道我,我不知道他;他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他;他知道我,我知道他。
  奈何桥上可奈何,三生石上忆三生。
  孟婆说得对,你一看见他,便知道是他。

  “芳龄?”他轻声唤我的名字。
  “没事,”我调整情绪。
  “不要怕,有我。”他大概想起了我坐在他的车上用手背擦眼泪,用衣袖抹鼻涕  。
  “谢谢。”我的万万千千,都包含在了这句感激里。

  “卸胳膊卸腿儿?”他逗我开心。
  “若没有你……”若没有他,不堪想象。
  “我去迟了,”他一脸自责,“那群人我认识,知道,你放心。”
  “往后这一类的活动,这些人,你大可不必在意。”

  “不会。”我摇了摇头。
  初来乍到的我们跟着学姐去中餐馆改善伙食,怎会想到聚餐活动暗藏杀机?真心话与大冒险不可怕,可怕是借刀杀人,藉着游戏扭曲变态,羞辱旁人。他们说的对,这种游戏玩儿不起的人就别玩儿。我、眼镜哥、牙套妹,还有我们一干老实孩子,的确不符合条件,因为我们放不开,因为我们有脸,有自尊。
  “你当时脸都吓白了,都怪我。”他一脸愧疚,“我得找王远算账。”
  “算账?”
  “王远眼睁睁看着人欺负你,我不能饶他。”他似笑非笑。
  “你们认识?”他提起他就像提起一个熟人。
  “我和他是同一批。”原来是同年来美的伙伴。
  “他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我?”何必自作多情?
  “看着别人给你难堪却不吱声,这不像王远的作风。”

  “他是陌生人,没有出言相助的道理。”我有自知之明。
  “那也不行,说起来……他和你还是老乡。”
  “噢。”我无意义的接腔。
  “他也是从北京来,家人……居要职。咦,你们的背景倒相似。”
  “噢。”我无意义的应声。
  “你……要不要尝尝茨菰烧肉?”

  大概见我面色悻悻,无精打采,只好用食物召唤我元神回身。
  日期:2015-11-23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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