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陆荣廷一听马晓军来报，他手下的一个连长杀了八十三个土匪，头上顿时冒出烟来，一边骂一边纳罕：在这两广地界，还没人敢捋他陆荣廷的胡须，一个小小连长，竟把他的言语当作了放屁，不但杀了人，而且一出手杀了八十多，真是吃了豹子胆！这是何等样人物？本来依了谭浩明的主意，立马毙了算了。可陆荣廷一时倒生出好奇心来，要亲眼瞧瞧此人头上是不是长着犄角。
　　眼见白崇禧跟马晓军一前一后从花园的圈门走了进来，陆荣廷甩手便是三枪，俱是打在离白崇禧头上不到一尺的去处。使出这一手来，陆荣廷一是想试试白崇禧的胆量，二来也想杀杀他的威风，不过看这小子却像没事一般大模大样地走过来，陆荣廷很觉得意外，做惯了杀人放火勾当，心底里自是喜欢胆大不怕死的，见了白崇禧这般举止，心下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
　　日期：2016-08-02 11:01:22
　　白崇禧大步走到陆荣廷面前，立正敬礼，朗声道：“陆军第一师模范营一连连长白崇禧见过大帅。”
　　“你，便是那个什么白崇禧？”陆荣廷上下打量着白崇禧。

　　“是！”
　　“多大年纪？”
　　“二十五！”
　　“好大的胆子。”陆荣廷把盒子枪往几上一拍，吼道，“鸟毛也没长齐的小子，竟敢不听本帅的号令！”
　　“职下不敢！”

　　“不敢？人都杀了，还说不敢！”陆荣廷一声冷笑，“老子看你分明就是个不服天条的孙猴子，老子今日就要给你正正脊梁骨。”
　　“报告大帅，此事皆是职下所为，与马营长无关，职下愿受大帅任何处罚”
　　陆荣廷一愣，道：“哟，没看出来，你小子学生仔出身，倒还有些胆色义气。”
　　白崇禧从陆军小学堂因病退学之后，养了一段时间，又考进了省立初级师范，接着又进了陆军第二预备学校。到了民国四年也便是1915年时，到了保定的陆军军官学校，从那儿毕业回来，才在广西陆军做了军官，所以，陆荣廷叫他学生仔。
　　白崇禧道：“职下跟着大帅学。”

　　这话正对陆荣廷的胃口。陆荣廷自小胆子便大，也一向以胆子大为荣。当年法国人在广西就是老虎屁股，谁也摸不得的，陆荣廷当时还是个叫花子，看到法国人的一条恶狗咬人，上前去一棒便把狗打死。如今见了一个同样胆大的自是看着顺眼，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舒坦，便在椅上坐了，道：“你小子嘴巴也灵泛。”
　　谭浩明也接口道：“这小子还真是个角色。”
　　马晓军看陆荣廷脸上有了些许笑模样，知道他的火已是泄了，便趁机凑上前来，道：“大帅，白连长带兵是一把好手，做事也向来用心，近来立了不少功劳。”
　　“哼。”陆荣廷上下打量了白崇禧一眼，说道，“有胆色固然好，扛枪当兵遇到屁大的事儿就吓得尿裤子，那还不如回家抱仔去，可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一出手就要了八十多人的脑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说着又把盒子枪“啪”地一拍。
　　日期：2016-08-03 17:59:27
　　白崇禧却依然挺着胸脯子道：“为了大帅，卑职什么事也敢做。”
　　陆荣廷道：“噢，什么道理？说来听听，通也不通。”

　　白崇禧道：“大帅多次下令，让这些人安分守已，可他们全当耳旁风，眼里没有大帅，怎能轻饶得？”
　　“唔。”
　　“百姓都指望大帅保护他们过安稳日子，可这些土匪偏偏闹得四方鸡犬不宁，让百姓说大帅的闲话。”
　　“这话怎么说？土匪里边就没好人？老子当年也做过土匪的。”陆荣廷又瞪起眼来。
　　白崇禧依然不慌不忙地道：“这些土匪怎么跟大帅相比？当年大帅有三不抢：中国人不抢，穷苦人不抢，驻处附近的人不抢。做的是除暴安良、杀富济贫的事体，那是英雄好汉的行径，而眼前这些土匪哪个不是见人就抢，无恶不做！”
　　谭浩明拍起掌来，赞道：“说得好。”
　　“嗯。”陆荣廷捋了捋胡子，又高兴起来。

　　白崇禧接着道：“土匪不杀，只会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咱们广西地界怎能安稳？不安稳，久之久之，便摇动了根基。”
　　“唔。”陆荣廷点了点头。
　　“因此，职下以为，这些土匪不但应该杀，往后捉住那些惯匪，也当皆如此例。大帅当改抚为剿，以雷霆之势，痛下重手。让两广人人都知，遵从大帅号令，便可安居乐业，要是犯法作乱，只有死路一条。如此，管保两广地界安靖无事。”
　　“嗯。你小子年纪轻轻，手段倒是狠辣。”陆荣廷道。
　　白崇禧放开胆子，侃侃而谈，把个对土匪应该由抚改剿的理由说得头头是道。起先时，陆荣廷还时不时翻起脸皮来斜白崇禧一眼，临了时，竟是连连点起头来。
　　谭浩明这时开口道：“姐夫，我看生米已是做成熟饭了，便是处罚白崇禧那些土匪也活不过来了。再说，这小子说得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陆荣廷“啪”地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又猛地停下来道：“好好好，我不管了，就任你们这些哪吒翻江倒海吧，不过你小子给我记牢了，要是给我戳破了天，还平不了匪，弄得鸡飞狗跳，老子可饶不过你们！”
　　白崇禧忙敬礼道：“愿当军令。”
　　陆荣廷又上下打量了白崇禧一眼，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来，道：“小子，好好干，老子记下你了。”
　　说罢挥挥手，白崇禧跟马晓军行过军礼，转身向外走去。陆荣廷在后边眯着眼望着他们出了圈门，方才嘀咕道：“这个白崇禧，倒是个人物。”

　　出得门来，马晓军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儿道：“万幸万幸，这次真是摸着阎王爷的鼻子了。”
　　白崇禧倒生出几分得意，道：“真没想到，广西行了多年的抚匪法子，今天让我一个小小的连长给变了。”
　　马晓军埋怨道：“说你胖你倒喘起来了！这种事往后还是少干得好，弄得不好，能把这吃饭的家什给弄丢的。”
　　白崇禧哼了一声道：“我敢担保，依了我的法子，用不了多少时日，全广西的土匪便都销声匿迹了。”

　　马晓军道：“你凭什么如此说？”
　　白崇禧下巴仰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白崇禧。”
　　日期：2016-08-04 10:08:45
　　第二章　 查　烟
　　一、分明是私运烟土

　　剥隘河流过剥隘圩不远，便自云南进了广西境里。不少船，就在这条河上来往两省之间。
　　这日，云南这边有十几条船过了剥隘圩，进了广西的西大门罗村口。
　　头前一条船上，广西百色道尹公署警备队队长黄得志与烟贩子邱知仁，透过船舱的窗子，时不时地向两边岸上瞅着，脸上满是警觉的神情。
　　邱知仁道：“黄队长，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怎么老觉得右眼皮乱跳呢？”
　　“你那是要发财了。”黄得志换上了大咧咧的神情，道：“邱掌柜，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便是。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邱知仁道：“有黄队长在，我自然不会胆虚。只是……别人都好说，就是那个白崇禧，榆木脑袋着实有些难剃，我怕遇上他，惹下麻烦来。咱们这次带的货可着实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