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
第7节

作者: 儿童团团长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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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9-02-01 19:45:37
  我爸爸依旧天天下地,我大爸仍然天天去砖厂。就这样别扭了一年,部队来村里验兵,年轻的小伙子都去检查身体,一刷二刷,最后整个村就我爸一个人合格了!我爸那是相当高兴,飞一样跑回去告诉了我奶奶这个好消息。验上了兵,即使搁到现在,那也是一件相当光荣的事。
  等家里的事都交待清楚了,我爸也都上了兵车,我老舅和村支书却又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我老舅和我奶奶是同父异母,关系一向不亲。当时我老舅在村里当了个什么干部,和村支书关系挺要好。他这三个外甥里,属我大爸和他走得最近。
  我老舅拦下了兵车,直接就说:“他去不了,去了家里就没人种地了。”
  “我大哥不还在家吗?”我爸反驳。
  “人家已经为国效力了,你得为家效力吧?况且他一直在外当兵,也不会种地啊!不会种地哪能打出粮食啊?”
  我爸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像丢了魂一样下了车。

  粮食在当时,确实是天大的事情。
  多年后,我爸向我提起当时的事情,他说:“我从小爱哭,但那次哭得最厉害,好几天没吃饭,你奶奶虽心疼可也没办法,只能暗自掉眼泪。”
  从那以后,我爸性情大变,一个从前乐观向上的人,变得沉默寡言,天不亮就下地,天黑才回家。地里的活,依然是我爸一个人在做,我大爸上班呆砖厂,下了班要么睡觉,要么找他对象去。收完麦子,情况一点都没有好转,我爸爸越干越生气,他倒不说我大爸的不是,就是嚷嚷着要分家。我奶奶气得直跺脚,说:“分家?只要我活一天,这个家就不能散了!”
  我爸爸虽然一天很少说话,可是这犟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拽不回来,他也不干活了,整天就是这儿跑跑,那儿逛逛,在我奶奶跟前叨叨:“不分家行,那我也不干活了。”
  最后没办法,只得分家。我爸脑子不灵活,只是赌了一口气,要说这分家有啥可分的?家里一没金二没银的,唯一值钱的也就是那几口锅了。
  分家是大事,自然要找村里有名望的人,那时候是一个年龄挺大的人,具体是谁不知道了。这分田分院落,倒是利索,我爸三兄弟平分,就是到了膳养老人这儿犯了难。当时家里一共有三个老人,我太爷爷太奶奶,这是完全没有劳动力的,我奶奶虽是老人却还可以干点活。我奶奶说她自己就不要算进去了,她还可以自已养活自己。当时我小爸还在上学,肯定不可能让他管我太爷爷太奶奶。
  按理说,两个老人,我爸和我大爸,一人管一个,就是最公平合理的。但我大爸一不答应,二不拒绝,死活不表态,就那样僵持着,一连折腾了小半年,就卡在那儿写不了字。我爸急了,生气地说:“他全管。”
  这下,我奶奶第一个不同意,她说:“你哪能一下管得了两个老人?这负担得有多重你知道吗?”
  那个公证人年龄大了,也存了善心,他悄悄地提醒我爸:“这字写了,可要拖累你半辈子,你可千万不要轻下决定。”
  我爸当时早已失去了理智,他就一个目的,分家。终究,字是写了,年仅十八岁的爸爸,得赡养我那已经没有劳动力的太爷爷太奶奶。
  只是有些错尚且可以挽回,而我爸这次的错,却直接导致了他未来的婚姻不幸,乃至于凄惨。
  我奶奶包括我姑姑们都不说我大爸的坏话,只坚信,这次不公平决定的罪魁祸首,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大妈。到底是不是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农村里的事,基本上都是男人在外忙前忙后,但往往都是女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家是分了,却跟往日没有半点区别,分给我大爸的地,他依然不怎么去。我爸先是只去自己的地,后来瞅着我大爸的地里都是草,这庄稼人的心就又软了,而此时之前的气也消了大半,于是自个自地去了我大爸的地里。哎,这闹腾的,不是自讨苦吃吗?

  此时,我大爸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我奶奶忙前忙后地张罗着。结婚,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事,现在我大爸要结婚了,一家人欢喜得很,前阵子的不快早已抛在了脑后,只想着赶紧把那新媳妇娶进门。
  那大爸结婚那会,彩礼也就是三五百块钱的样子,相当于一家人一年的收成。虽然这三五百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但凑凑也能拿出来,就这样,把我大妈娶回了家。
  我大爸结婚没多久,便从家里拿了米面,住在了他老丈人家,说是离砖厂近,我奶奶心生抱怨,却又无可奈何。
  时间应该是一九八四年左右,那个时候,我爸厌倦了家里的鸡毛碎事,想出去闯一闯。他二爸,也就是我爷爷的弟弟,当时在太原。只知是太原,却从来没有联系过,于是我爸去了封壁村,一个远房亲戚家,去打听他二爸的地址,这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瞒着家里的所有人。当年收了棉花后,我爸没有把卖棉花的钱交给我奶奶,整整八百块钱!都被他装在身上,然后只留下一张字条:妈,我要去太原闯一闯。

  我奶奶发现了字条,可又不识字,等我小爸上学回来,这才知道,我爸离家出走了!一家人赶紧分头去找,终是不见踪影。
  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的爸爸,就拿着一个那个远房亲戚写的地址,一路问人,奔向太原。他这一走,牵起了二十多年没有联系的亲情线,也开始了家里男人一生的打工路。
  日期:2019-02-01 20:27:38
  到了太原,蓬头垢面的爸爸下了火车,然后又上汽车,再走路,最后他来到了太原西铭矿,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有一个人让他在办公室等一会儿。这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吧,进来一个个子不高,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表情严肃,好像审犯人一样问我爸。
  “你老家哪里的?”
  “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你咋找到这儿的?”
  我爸一五一十地回答,然后那人把我爸领到食堂,吃了饭,又带我爸回到了他的宿舍。等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位刚才还满脸严肃的中年人突然情绪失控,哭了起来,弄得我爸一个惊谎失措,而后也触情生情,掉起来眼泪。
  那个中年人边哭边说:“我成份不好,确实被斗怕了!这么多年来,有家不敢回,有亲不敢认!谁知道这世道怎么变……”
  两个哭了一阵,我二爷又问我爸:“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你爸爸现在是做什么的?”当得知我爷爷已经去世好多年时,他不住地叹息:“那年他走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当初一别就是永别了!”
  我爸爸在矿上安顿下来后,这才往家里写了信。家里这边,我小爸给我奶奶读了我爸写回来的信,这心才放回肚子里。
  我爸干了一段时间,钱没挣多少,倒认识了不少人。过年回家前,他买了不少东西,有给我奶奶买的棉帽子,有给我姑姑小爸买的糖果。回到家,我爸把那吃的用的往桌上一放,又从怀里取出所有的工资,交给了我奶奶。我爸爸这边乐得不行,我奶奶打看到他第一眼起,就哭得不能自已。过了好一阵才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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