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
第45节

作者: 儿童团团长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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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砂锅一摔,哭声震天,人们跟随着送葬的队伍,一步一步走向埋藏这个老人的地方,一路上,唢呐响个不停,女人们哭得声嘶力竭。
  出殡后的院子一下子变得静悄悄了,门口那个枕头冒着烟儿,已经烧了大半。我好像还能看到上面的泪痕,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像那枕头冒着的青烟,随风而逝。突然间,我对死亡有了强烈的恐惧感,临死前是那么痛苦,葬礼是那么吵闹,埋在土里是那么黑暗,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法呼吸,就算把指甲抓烂也抓不开那钉死的棺盖,只能忍着,忍着,被虫子,一口一口地吃掉,我甚至听到了虫子啃食咀嚼的声音,哎,活着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啊!

  日期:2019-02-06 18:30:36
  过年的时候,妞妞穿上了新衣服,巷子里所有的小孩子都穿上新衣服,甚至妈妈也穿了大号的新衣服,而我却还穿着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衣服。这让我很难过,感觉自己低人一等。因为这,我甚至都不愿意和妞妞在一块玩了。好在过年有好多好吃的,我就安安静静地吃啊吃,吃啊吃。
  过了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妈妈生了个男孩子,这让我开心到极点。一个是妞妞上幼儿园了,而我却不能去,这又让我难过到了极点。
  有时候真是感觉可笑!同样都是人,有的人家生孩子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从怀上的那一天起,孕妇便变成了一件世上最昂贵最易碎的瓷器,家人也变得像拆丨炸丨弹一样小心翼翼伺候着。而妈妈,却像一头牛,在身边毫无一人的情况下生下了我那可爱的弟弟。
  妈妈生下了弟弟,自己用牙咬断了脐带,然后穿上了裤子,晃悠悠地走到院子里,坐在了台阶上不知道想什么。
  我在奶奶的院子里隐隐听到小孩哭的声音,奶奶和继父看起来也听见了,他们拔腿便跑,我也跟了上去。妈妈的样子看起来吓人极了,她满嘴是血,裤子上也是血迹斑斑,湿了一大片。奶奶和继父跑进屋里看孩子去了,我听到了他们高兴的笑声。
  “哎呦,我的孙子呀!”
  “我有儿子了!妈!我有儿子了!”
  弟弟闭着眼睛哇哇直哭,样子丑得吓人,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身上不知是什么东西,黏糊糊的,看起来脏极了。奶奶用纸不断地擦着弟弟,地上扔了一块又一块沾着血和沾液的卫生纸。
  妈妈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看起来疲倦极了,我叫她,她也不应,又推了推她,她厌烦地躲开了。
  这一天,家里乱糟糟地,继父和奶奶忙得脚不沾地,妈妈一个人生下孩子并且自己咬断了脐带,成了村里的一大新闻。不时过来的邻居看到妈妈像个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打趣地说:“香菊,你可壮得像头牛啊!”
  妈妈也不说话,光乐呵呵地傻笑。
  春天刚刚过去,天气乍暖还寒,直到中午了,还是没有人帮妈妈换衣服。我虽然刚过六岁,但已经知冷知热,大人们忙得没空,我得帮着妈妈把衣服换了。
  “妈,你冷不冷 ,咱去把衣服换了。”
  我帮妈妈脱下了那腥味极重的裤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大人的裸体,这让我心里直泛恶心,然而我的注意力又很快集中在了妈妈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上,那些已经愈合但却永远留下记号的伤痕让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冷得,快把衣服给我。”
  妈妈像没事人一样从我手里抢过衣服,笨拙的穿在了身上。
  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我要走到门口,我要大声呵斥那些欢快的人们,我甚至感觉自己长到了十几米高,我会像一只巨大的狮子一样大吼:
  “你们这些坏蛋,为什么要打我妈妈!”
  我甚至感觉我的吼声震得他们站立不稳,像一阵狂风一样吹倒了他们。
  但没过一会儿,窗外的笑声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还是我,一个只有六岁,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像巨人一样保护我的妈妈,保护我所有的亲人不受伤害。
  日期:2019-02-06 18:45:50

  弟弟一天一个样,变得越来越可爱,我轻轻地拉他的小手,他看着我咯咯地笑了起来,看着他纯纯的笑容,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我有弟弟了!这这人海茫茫的世界里,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自从弟弟出生以后,继父便不怎么那么看着妈妈了,妈妈经常是跑出去大半天不回来,回来便是挨顿骂,但她看起来比以前开心多了。继父骂她,她便骂继父,两人还会动手,之前从没见妈妈还过手。
  我一直以为女人肯定打不过男人,可没想到继父居然不是妈妈的对手。因为妈妈虽然是个女人,但比继父还高一些,而且也比继父壮实,动起手来也不一定吃亏,打了几次,继父也没占什么上风,于是他们俩便只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我忽然想起有一阵子没见过妞妞了,我问奶奶她去哪里了,奶奶告诉我妞妞上幼儿园去了。 
  我犹豫了一会,问奶奶:“妞妞比我还小一岁,她都去幼儿园了,我怎么不去?”
  奶奶变得有点不高兴了,说:“你等段时间再去,先等你弟弟过了满月再说。”
  弟弟过满月的时候,我又美美了吃了一顿,但却吃得有些不痛快,因为妞妞总是拿她的新书包在我跟前显摆。
  “我去幼儿园了,里面有好多小朋友,看我的新书包!我爸爸给我买了,可贵了,漂亮不?”妞妞自豪地拿着她的新书包给我看。
  “你得意什么,奶奶说过阵子也送我去幼儿园呢!”我没好气地说。
  “你瞎说吧!奶奶没打算送你上学,我都听大人们说过了。”妞妞得意地说。
  弟弟过完满月,我又问奶奶什么时候送我去上学。
  “上学有什么好的?你看妞妞这几天一直嚷嚷着不去上学了,学校闷得很呢!我一天学都没上,不也过得好好得吗,再说,你要是上学了,你弟弟谁来照顾,你忍心你弟弟没人管吗?”

  奶奶一本正经,深情并茂地对我说道。
  也许是真的,妞妞这几天确实是一到上学的时候便哭得死去活来。
  从此,我成了弟弟的半个妈妈,给弟弟喂奶,哄弟弟睡觉,给弟弟洗屎布,洗尿布。真希望弟弟能一天就长成大人,但在弟弟长成大人前,我得好好的照顾他,爱护他。
  日子突然变得平淡起来,继父去铁厂上班了,妈妈日复一日地吃饱饭便出去玩,我每天围着锅灶转,围着弟弟转。
  当妞妞开始背儿歌,我像个傻子一样在边上听着,当妞妞开始写第一个字时,我只感觉那像天书一样。想上学的念头又回来了,一天比一天强,但却从来不敢说出来。拿着妞妞的课本,我只能看看图画,那些字儿怎么看着都一个样了,看久了,我感觉它们一个一个都在嘲笑我,笑我是一个白痴,笑我是一个连字都不认的傻瓜,自卑的我更自卑了。

  渴望上学成了我的一个心病,不管妞妞怎么说学校不好,学校闷,在我眼里,学校都是圣地,是打开天堂之门的钥匙。多少次我梦到自己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走到学校门口,却怎么也推不开那沉重的门,哎,也许我一辈子都上不了学了,即使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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